聞一多先生曾說《春江花月夜》是“詩中的詩,頂峰上的頂峰”,后來也不知何時,就有了一個“一詞壓兩宋,孤篇蓋全唐”的說法。到底是誰總結(jié)出了這二句話呢?沒有人查到出處,我想大概它不是名人所為,故也就沒有了記載,只是眾口相傳而已。
“一詞壓兩宋,孤篇蓋全唐”的意思是說,岳飛寫的一首詞《滿江紅》,可以壓倒北宋南宋所有的詞;張若虛留下的孤篇《春江花月夜》,可以蓋過全唐所有的詩。而“唐詩宋詞”乃是中華文化之瑰寶,如果真如此,那么這“一詞一詩”,無疑就是中華文學(xué)史“皇冠上的明珠”,果如是乎?
先看岳飛的《滿江紅》:“怒發(fā)沖冠,憑欄處、瀟瀟雨歇。抬望眼,仰天長嘯,壯懷激烈。三十功名塵與土,八千里路云和月。莫等閑,白了少年頭,空悲切!靖康恥,猶未雪。臣子恨,何時滅!駕長車,踏破賀蘭山缺。壯志饑餐胡虜肉,笑談渴飲匈奴血。待從頭、收拾舊山河,朝天闕?!?/p>
詞的大意是說:我憤怒的頭發(fā)豎起,獨(dú)自登高憑欄,急風(fēng)驟雨剛剛停歇。抬頭遠(yuǎn)望,禁不住仰天長嘯,一片報(bào)國情懷充滿胸間。三十年來的功業(yè)如塵土微小,南征北戰(zhàn)八千里一路風(fēng)餐露宿。好男兒啊,須抓緊人生有限時間去為國家多建功業(yè),不要空誤青春,老來徒悲傷。靖康年的恥辱至今仍未雪洗,國民的憤恨何時才能泯滅!我要駕戰(zhàn)車踏平賀蘭山,餓了就吃敵人的肉,渴了就飲敵人的血,待重新收復(fù)淪陷山河,再向國家報(bào)告勝利的消息!
岳飛的這首《滿江紅》,不僅填的中規(guī)中矩,用詞精妙,聲韻俱佳,嘗意境不凡,而且寫的大氣磅礴,豪氣沖天,一份英雄情懷感天動地,一聲救亡抗戰(zhàn)的吶喊震耳欲聾,實(shí)乃中華正氣之杰作,民族正義之經(jīng)典。說它“一詞壓兩宋”,并不是說蘇東坡、宴殊、柳永、辛棄疾等著名文豪們筆下的宋詞寫的不好,而是說這首《滿江紅》在“兩宋”特定的歷史背景之下,更具有現(xiàn)實(shí)和歷史意義,從而給國人留下了一份抵抗侵略、民族圖強(qiáng)的精神財(cái)富,這個角度看堪稱是“一詞壓兩宋”。
再看張若虛的《春江花月夜》:“春江潮水連海平,海上明月共潮生。滟滟隨波千萬里,何處春江無月明!江流宛轉(zhuǎn)繞芳甸,月照花林皆似霰。空里流霜不覺飛,汀上白沙看不見。江天一色無纖塵,皎皎空中孤月輪。江畔何人初見月?江月何年初照人?人生代代無窮已,江月年年望相似。不知江月待何人,但見長江送流水。白云一片去悠悠,青楓浦上不勝愁。誰家今夜扁舟子?何處相思明月樓?可憐樓上月裴回,應(yīng)照離人妝鏡臺。玉戶簾中卷不去,搗衣砧上拂還來。此時相望不相聞,愿逐月華流照君。鴻雁長飛光不度,魚龍潛躍水成文。昨夜閑潭夢落花,可憐春半不還家。江水流春去欲盡,江潭落月復(fù)西斜。斜月沉沉藏海霧,碣石瀟湘無限路。不知乘月幾人歸,落月?lián)u情滿江樹。”
此詩以“春、江、花、月、夜”五種事物,集中體現(xiàn)了人世間最動人的良辰美景,構(gòu)造了一個誘人探尋的奇妙藝術(shù)境界。全首依景、理、情次序展開,第一寫春江美景,第二寫對江月之感慨,第三寫人間離愁別緒。它在思想與藝術(shù)上都超越了單純模山范水的景物詩,給其注入了新的含義,它把詩情、畫意、哲理融為一體,憑借對“春、江、花、月、夜”的描繪,盡情贊嘆了大自然的奇妙,謳歌了純潔的愛情,并把對人生哲理的追求、對宇宙奧秘的探索結(jié)合起來,從而匯成一種情、景、理水乳交溶的幽美而邈遠(yuǎn)的意境。
說它“孤篇蓋全唐”,并非否定唐代詩仙、詩圣、詩鬼、詩佛等大家們的名篇大作,而是,第一它是張若虛本人在《全唐詩》中僅有的二首詩之一,可見作者寫詩之高效;第二《春江花月夜》寫的既有《長恨歌》之韻律精妙,又有《黃鶴樓》之意境空靈;既有王維的閑恬淡雅,又有王勃的奇思妙想;既有商隱的兒女多情,又有太白的飄逸超脫。它是作者為人類留下的一份獨(dú)特詩篇,如一壇陳年老酒,越品越醉,韻味無窮。
毋庸置疑,岳飛的《滿江紅》與張若虛的《春江花月夜》,皆是“唐詩宋詞”中的一分子,同時,他們又以各自獨(dú)有的藝術(shù)特色出類拔萃,豐富了“唐詩宋詞”的壯美。而對于“一詞壓兩宋,孤篇蓋全唐”之說,我們就從一個側(cè)面來欣賞它的精采吧。而反過來說,又有多少“唐詩宋詞”的名詩名篇,不是獨(dú)辟蹊徑,別有洞天,余味繞梁呢?你不得不感嘆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之美妙,先人們智慧非凡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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